所谓同志,便是能将理想,心念,乃至生命相托之人。或许,这些逝者,会在九泉之下含笑,轻轻说一句:“吾道不孤。”
在唐岩的记忆里,政府军根本不会对普通士兵做这种既浪费时间,又浪费精力的仪式。能够有这种待遇的,唯有军官与贵族。
送别?棺椁?整理仪容?别开玩笑了,在帝国贵族眼里,一般平民是不需要尊严的,更何况一名早已咽气的士兵。
在他们看来,战舰的轰鸣,炮火的闪光,这些俨然便是一首安魂曲目,何必再举行什么追悼仪式,做为一具没有呼吸,没有意识的冰冷尸体,谁会在意他们。
太空垃圾般漂浮的破败战舰,就是他们的天然棺椁。没有海洋,没有蔚蓝天空,没有春‘光明媚与鸟鸣蛙啼的贫瘠行星,便是他们绝佳的埋骨之地。最起码,真空之下,不用担心被蛇鼠糟蹋。
政府发言人会这样告诉阵亡士兵的家属,他们都被施以太空海葬,“凯尔特”荣光将与这些为帝国奉献出青春与生命的烈士同在,然后会发给家属们一套军装,还有刻着士兵名字的狗牌,并用低沉有力的话劝慰道:“这是您儿子(兄长)的遗物,请节哀顺变,帝国以XX为荣。”
可事实上呢?他们可能孤零零的躺在宇宙某处角落,可能衣不遮体,可能怒目圆睁,更可能连块整肉都找不到。至于那所谓的遗物,军装是崭新的,才从被服厂加工完成的,粗心的政府雇员可能会将尺寸搞错,士兵编号弄混,甚至将两条裤子塞进一个遗物匣里。
还有那些狗牌?更加滑稽可笑,每次一场太空大战结束,某个饰品厂便会接到一张大的订单,然后政府雇员会将储存着数万人名的数据卡片丢到谈判桌对面,并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告知饰品厂的负责人,为了让效果更逼真,可以在成品上洒点鲜血,至于是狗血,还是猪血,亦或是别的什么血,自己看着办。
相比政府军的做法,唐方在这些起义军身上读出了一种“家”的温暖。送别同袍,埋葬战友,尽管这是一件令人无比悲伤,无比沉痛的事情,但是,却有一股暖流在胸中流淌。那些起义军士兵滚滚落下的热泪,比水晶还闪耀,比烈酒还暖人心怀。
或许,这正是他们哪怕面对数倍于己的政府军,哪怕面对气势汹汹的帝国舰队,都敢于一战的原因。
他们并非一人,追寻理想与希望的自由号上,有着他们数以万计的家人。这赋予了他们勇气,还有,男人的责任,战士的信念,以及革命者笑面屠刀的无畏之心。
苏北联盟军虽然只是一些由矿工,农民,手工艺者,乃至市井小偷组成的一支杂牌军队,但是,他们却具备着政府军所没有的东西,灵魂!
一路走来,唐方对这些士兵投去敬重的目光,而他也收获了微笑,感恩,仰慕,以及视若手足般的信任。
“塔罗萨。”
拐过一个尙算完好的厂区,陡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。唐方抬头一瞧,只见格兰特带着门罗、小萨姆几人正快步迎上来。
“谢谢你。”没有太多的感激之言,格兰特走上前搂住唐方有些臃肿的上身,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。
虽然不知为什么,之前那一战他没有出现,但是格兰特明白,做为他们的头领,若没有它的点头首肯,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回来帮助起义军。
这份仁义,这份恩情,他格兰特就算粉身碎骨,亦难报万一。
“门罗哥,快,你快看那……”后面小萨姆的嘴已经张成了O型,一脸呆滞的望着唐方身后的百名机枪兵。
双方在蓝湖地区分别的时候,身着动力装甲的士兵,加起来还不满20人,时至当下,除却阿罗斯、豪森带领的36名精锐士兵外,居然又整整多出100人来。
单凭那36人就能顶住海面炮火,将海隼突击队的整个防线撕开一道豁口,若是再加上眼前的100人,这支139人的队伍,能发挥出的战斗力,单是想想,就令人不寒而栗。
格兰特松开唐方,亦是望向他身后的百人部队,不禁吞了口唾沫,迟疑道:“他……他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