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念离刚才救猫的时候身手不凡,但早上毕竟是被吵醒的,再加上外面有点冷,回到屋子里后他就咳了几声,这时候听到纪悠的话,只是摆了摆手,笑了下,说道:“我暂时吃不下,你可以先吃。”
知道他早上血压低的时候没有什么胃口,纪悠就笑了笑:“也好,我把粥放在电饭煲里保温,这样你随时可以吃。”
江念离又冲她笑了笑,就回了房间。
大概是回去又补了会儿眠,江念离比平时还晚了一些下楼,吃过早饭后按着惯例,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。
纪悠走过去将泡好的红茶放在他手边:“早上着凉了吗?需要吃药吗?”
他的目光从报纸上移开,看着她笑了笑:“我还好,小悠,不用太担心。”
纪悠笑笑:“不好意思,总是害怕你又出什么状况。”她顿了下又说,“其实这个季节,气候温暖又适合疗养的地方有很多,为什么到这里来?”
“我喜欢这座城市。”江念离对她笑着,“所以在这里心情会好一些,和气候反倒无关。”
他本来就是心脏疾病,和心情好坏密切相关,所以她还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,于是笑笑说:“你高兴就好,就是天气突变,容易引起呼吸道感染,你要多注意一下。”
江念离笑着点头:“我很小心,谢谢你,小悠。”
纪悠舒了口气:“对不起,我要向你承认,是我小人之心了,我听到你在瑞士,还以为你是故意到这里来,好让我担心……”
看着她笑了笑,江念离唇角微勾着:“原来我这么没信用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他这么说,纪悠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,笑笑掩饰尴尬:“是我多想了,抱歉。”
江念离笑笑没再说话,将目光移回报纸上。
按着前两天的惯例,他们本来是要开始下棋的,经过两天讲解,纪悠也多少掌握了一点围棋技巧,正准备试一试身手。
然而看完了报纸,江念离说有些事情需要他用电脑处理,就回了书房。
他不再陪着自己,纪悠多少有点无聊,闲着没事,准备在楼下打扫一下卫生。
虽然这栋房子,每隔一天就会有人来彻底清扫一次,但要找的话,还是能找到点事情来做的。
比如擦一擦那些摆设,将厨房的碗筷再重新放一放之类。
这样纪悠就打发掉了上午的时光。下午时,江念离像是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事务,又回到楼下和她摆开棋局。
不知是江念离今天状态不好,还是纪悠已经学有小成,除去特别为难时,她向江念离问了几步,其他时候她都靠自己考虑,最后战局居然勉强平分秋色。
带着些兴奋,她收拾棋局的时候得意地显摆:“原来我在围棋上天资过人啊,要不要考虑让我做你的入室弟子?”
江念离笑:“我自己也是业余水准,怎么有资格收弟子?你要真感兴趣,我倒是可以介绍个专业的老师。”
纪悠只好叹息:“我在开玩笑啊江先生……这样你都听不出来?”
江念离咳了咳,才笑着说:“那还真见笑了。”
纪悠将棋子一枚枚捡回棋篓中,然后把棋篓盖上,笑了笑:“念离,为了能按时回去,我明天就该走了。”
江念离点了下头,微笑着说:“预祝你回程顺利。”
纪悠对他笑:“谢谢。”
四天的时间,不够长,却也不算太短暂。
她来的时候就在心里对自己说,无论如何,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主动见江念离。
无论是给自己一个交代,还是为原来的一切画上一个句点。
从这里回去之后,她会真正地,重新开始。
航班是第二天一早的,江念离破例早起送她。
开车送她去机场的还是陈先生,她提着收拾好的行李,在门口对江念离挥手,笑着说:“再见,念离。”
他也笑着对她挥了挥手:“再见,一路顺风。”
她再没说其他的话,对他笑笑,就走下了台阶。
帮她将行李放在后备箱时,陈先生低声说了句,似乎是疑惑:“不拥抱吗?”
纪悠笑:“不好意思,我们是保守的中国人,除去恋人外,不和异性拥抱的。”
陈先生耸了下肩,说了一句:“太墨守成规就没有玫瑰了。”
毕竟是在国外久了,比起文叔的谨慎,陈先生其实更像欧洲老绅士,优雅得体之外,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点俏皮的幽默。
纪悠笑了笑,他们一起上车,车子很快驶了出去,纪悠从倒车镜里看到江念离站在门前的身影渐渐变小。
比起她来的那天,路面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,所以车速要快上许多,那些优美的建筑飞快后退。
一边开车,陈先生一边有些遗憾地感叹:“苏黎世是个很美的小城,纪小姐这次过来没能游览一番,实属憾事。”
纪悠听他总是用一些不大口语化的词句,便笑着问:“您是在国外出生的吧?”
陈先生笑说:“我是第二代移民,我父母早年移居瑞士,在这里生下了我。”
纪悠笑:“怪不得您说话好像带着上世纪的韵味,很优美。”
陈先生笑起来:“过奖了,江先生也如是说。”
提到江念离,纪悠顿了下,笑笑说:“他一个人在这边,有什么事的话,还请陈先生多照顾一下了。”
陈先生听着点头,突然轻叹了声:“我会尽心的,生命可贵,江先生还这么年轻。”
纪悠一愣,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不祥:“江先生的情况很糟?”
陈先生转头看了她一眼,似乎也有点惊讶她这么问:“纪小姐不知道?我听闻江先生此次前来,是放弃了手术治疗的。”
纪悠突然心底一凉:“放弃了手术治疗是什么意思?”
陈先生觉察到她并不知情,解释说:“三个月前江先生病情恶化,手术成功率降低,随后他来了这里。”
病情恶化,放弃手术……她从来没听到过的消息,也没从他的言谈举止里看出来一点端倪。
她还想当然地以为,他是故作姿态,利用她的担忧骗她过来。
纪悠的心跳变得很快,她看着不断后退的街景,突然说:“对不起,陈先生,我想起来还有些东西没带,能再送我回去吗?”
陈先生有点惊讶:“这倒可以,但回去一趟会赶不上飞机。”
纪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:“没关系,我可以改签。”
陈先生看她坚持,也就不再多说,将车掉头回去。
他们很快又返回了那栋房子,门口当然已经没有了江念离的身影,纪悠抢先跳下车,去按门铃。
然而门铃响过了一阵,还是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,她一下急了起来,抬手去捶门:“念离!”
陈先生随后跟了过来,忙掏出口袋中的钥匙开门:“纪小姐,请冷静。”
她怎么冷静得下来?等陈先生打开房门,她快步冲了进去。
一楼并没有江念离的身影,她立刻快步走到二楼他的书房外。
书房门是关着的,照旧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,她直觉到出事了,来不及敲门,就推开房门。
江念离就在正对房门的书桌后坐着,单手压住胸口,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。
纪悠走路都有些不稳,跌跌撞撞地过去握住他的手,轻唤:“念离……”
他眉头紧蹙着,听到她的声音睁开了眼睛,勉强对她勾了唇角:“小悠……怎么回来了?”
“念离。”纪悠的声音发着抖,她抱住他的腰,将他紧按在胸口的手拉开了一些,“很疼吗?忍一下,我叫救护车。”
江念离勾起的唇角挑得更高了些,他笑着说:“吃过药了……”
他说着,抬起了另一只手,用握在手里的手帕按住嘴巴轻咳,这一咳就咳了许久,他牢牢捂着嘴巴,身子微微向前倾。
不再咳了,他就侧过头去,把手帕收起来握好,然后微笑着看她:“没事的……我很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