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长空的脸色依旧是阴冷的,目光也是,看得人冷飕飕的。
沈之意迎视着他有些碜人的目光,心里乱如。
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,每一件都让人心里不爽。
“霆舟,你妈心里早就没有这个家了。就算你把她的人留下了,她的心也不在这里,何必勉强。”郁长空却说着毫无感情,还暗带讥讽的话,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你以为就这一晚就能改变你妈的想法,在她的心里我们都是不重要的人。”
郁长空说完,也冷漠地转身,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。
“爸,口是心非难受的不只是您自己,还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。”郁霆舟对着父亲瞬间就苍老的背影道,“父亲,你确定你要这样对妈说话?”
郁长空只是微顿了一下脚步,便没有停留,直接迈步走开了。
沈之意站在门口的台阶之下,胸膛起伏,深吸了一口气,压抑着那在心口翻涌的苦涩,唇边扬起柔软的弧度。
“妈,我回家吧。”陆清漪把沈之意眼底的哀伤看在眼里,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。
“我没事。”沈之意轻拍了一下陆清漪的手背,“这个家……我永远都回不了了。”
“妈,爸说的都是气话,您可别往心里去。”陆清漪蛾眉微拧,看着父母两人闹着别扭,她心里也不好受,“霆般也说了,爸一向口是心非,所以他嘴上是这么说的,但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。其实他肯定是很想您回这个家。”
陆清漪极力劝说着沈之意,一边看向没有开口的郁霆舟,希望他可以劝劝沈之意。
因为他是她的儿子,说话肯定是比她有用。
郁霆舟接收到陆清漪的眼神求救,对母亲道:“妈,只要有我在郁家,这里永远都会有您的位置。只是您和爸一直这样下去,做儿子的担心你们。”
“霆舟,别担心了,这二十多年都过来了,也不差今天这一席句话。”沈之意觉得自己都有免疫能力了,也知道每次他们相见,最终都是不欢而散。
“你们去陪你爸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沈之意表示没事。
“妈,谭思凉的事情还不知道结果,你不要在这里等一下吗?”陆清漪一直挽着她,“况且爸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们,还有您。”
“妈,我这是第一次上郁家,对家里一点都这熟悉。您就心疼心疼一下我,陪陪我好吗?”
陆清漪轻撒着娇,像是女儿在面对着自己的母亲一样。那请求而又可怜的眼神让沈之意心软。
她眼里的笑意加深,也有疼爱之意:“好。”
陆清漪这么一发话,沈之意这个做婆婆的自然是不好再推辞或者拒绝。
就这样,沈之意被陆清漪说服,随郁霆舟和陆清漪一起进了宅子里。
郁长空坐在客厅里,眉毛拧紧,双手交握撑着手杖。
他听到脚步后,抬眸扫过来,看到沈之意竟然进来了,很是意外,但他却压下这份惊讶,眼底暗藏平静,依然装模作样的坐得笔直。
好像沈之意留下与否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。
“妈,你陪清漪上楼吧,带她熟悉一下我的房间。”郁霆舟这样交待着,以免去母亲的尴尬,“她第一次到家里,什么都不知道,还需要妈您好好指点一下。”
沈之意轻轻含首,便也陆清漪上了楼。
郁霆舟则往餐厅而去,看到忠叔正命人把餐厅里收拾一下,还有墙上那抹血迹,虽然颜色处理得淡了很多,但依然还是有痕迹存在,依然能清晰地让人感受到当时发生的事情是有多惨烈。
“明天让装修公司的来把餐厅的墙布全换了。”郁霆舟吩咐后转身离开。
他往客厅沙发那里而去,他长指解开西装扣子,坐了下来。
郁霆舟拿起桌上的水,给郁长空倒了一杯。
“又想说什么?”郁长空冷冷扫过面前的那杯茶,“我不想听任何关你妈的事情。”
“我不说妈的事情,你们的事情我现在是真的懒得管。你这样的态度,总有一天会把妈的那一丝内疚给磨光,况且她内疚的是‘好好’,您以为你占多大的比重?爸,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。你可整整比妈大了十九岁。妈还年轻,也有才华,这样的女人不缺男人追的。”
郁长空心里突然就空了般,瞪着说着风凉话的儿子:“臭小子,你亲爹还没有死,就想着你妈给你找继父了?”
“我说的只是实话。”郁霆舟端起茶盏,轻轻抿了一口茶,“我听说和妈合作的客户里有几个老总对我妈非常欣赏。”
二十多年了,虽然他们没有住在一起,但只要需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,沈之意都会配合。
郁长空一直以为沈之意不会有这样的心思,可今天听郁霆舟这么一说,倒是有些沉思了起来。
他的确比沈之意大太多,他已经走向暮年,而沈之意正是女人最优雅最有意味的时候。
想当初,年轻的沈之意也不乏追求者,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她一眼相中,而他那颗沉寂的十年的心也苏醒了。
“你妈和我还没离婚,她还是郁太太,谁那么不长眼睛?”郁长空的占有欲突发,他的妻子,就算是分居,也是他的人,没有被他人惦记的道理。
“爸,你们这样相互折腾,我觉得离了比没离好。”郁霆舟漫不经心,却偷偷在看父亲的反应。
“混帐东西!竟然想着自己的父母离婚,你简直是大逆不道!”郁长空气愤地用指了指郁霆舟,“外人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?竟然这样劝你亲爹放弃你妈?你到底是跟谁学的?”
郁霆舟深邃的眼眸浮着一层光,却衬得那双墨眸越发得漆黑有神:“爸,你忘了,你前段时间还劝你亲儿子和儿媳妇离婚。我是你亲儿子,您说我像谁?”
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然受用,直接让郁长空脸色铁青,扯了扯唇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“你的情况能和我一样吗?”许久之后,郁长空才憋出一句来。
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郁霆舟轻松地往沙发背一靠,长腿交叠,优雅随意,“爸,妈和蕾蕾的爸爸以前的关系你那么在意,现在你也别纵容子韵。我对她和对蕾蕾一样,只当是妹妹。这也是我为什么更宠蕾蕾的原因,蕾蕾只把我当哥,而子韵却总以为她不一样。于我来而言,除了陆清漪,没有女人在我的眼里是不一样的。”
“我和子韵说,她未必能听进去,也显得我太作多情。爸,我希望您可以出面和子韵好好谈谈。不要越陷越深,也不要来往和清漪之间插上一脚,她没有这个本事让我们分开就安份点,否则我对她那仅有一点兄妹之情也会茫然无存。”
郁霆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,他是不可能接受梁子韵对她的那份感情,同时也打消她那一点可怜的幻想。
毕竟长痛真的不如短痛。
郁长空轻点了几下头,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赞同了儿子的想法:“我知道,我会和她好好说,但霆舟,感情的事情不是这个做养父的说了就能断了她心思的。”
“我知道,所以以后子韵不管怎么说怎么做,您都不要站在她那边,也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您都不要心疼她。她是您喜欢的女儿,但她并不是‘好好’,也不可能代替‘好好’,任何人也代替不了。好好一直都活在我们的心里。”郁霆舟提醒着父亲,“就像今天在饭桌上,您对清漪的态度就过份了,她是我的妻子,疼惜她是我这个丈夫的责任。她嫁给了我,我便不能委屈了她。像今天您这样的态度只会助长子韵的那份幻想,最后她得到的只会是痛苦与伤害,不是幸福。”
“她是郁家的养女,有您撑着,还怕找不到更好的青年才俊吗?只要她愿意去发现,一定会找到更好的,更适合她的,并且爱她的那个人。”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郁长空微微有些不耐,但又不能反驳郁霆舟说的话,“说了这么多,你还是护着她多一些。”
“爸,我也是为子韵好。”郁霆舟觉得自己可是一片好心,“爸,你难道看不出泽澔喜欢子韵吗?你不是嫌着没事做吗?可以多搓和搓和他们。我想您把子韵交给泽澔总比交给其他人放心太多是不吗?”
“什么话什么理都被你说完了。我还能说什么?”郁长空自知是说不过儿子,而且梁子韵对郁霆舟存的那份心思自然是不对的。
这时,家里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,郁长空顺手就接了起来:“郁宅。”
“爸,我是泽扬,今天晚上我和凌子可能不回来了,您也不要等了,早点休息。”郁泽扬走的时候,郁长空叮嘱过他一定要打电话回来说说谭思凉的情况。
“那思凉呢?她怎么样了?”郁长空急急问着,他也不愿意她出事。
“还在抢救中,您先生睡吧。”郁泽扬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的疲惫,“爸,我先忙了。”
谭家只有两个女儿,而郁泽扬做为谭家现在唯一的女婿自然要多做点事情。
谭思凉送进抢救室了,而孙素眉已经无力而心痛地坐在休息椅上,泪水不听话的一直流,而谭思凌则陪着母亲,安慰着她,看着母亲泪流不止,她也是暗自掉泪。
接到消息赶来的谭自国看着紧闭的急救室的门,浓眉深拧成川字。
郁泽扬跑上跑下的,办着手续。累得心力交瘁。
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谭家,让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地沉重。
“怎么样了?”谭自国问着拿着一沓单子的郁泽扬问道。
“情况好像不太乐观……”郁泽扬瞄了一眼抢救室方向,抿唇道,“思凉流了太多的血。”
他一想到那片血红,心有余悸,当时把他的衣服和手都染红,他到了医院才去洗手间清洗的双手。
“……”谭自国没有再多说,只是胸膛起伏就知道他是有多愤怒。
他看着郁泽扬:“倒是辛苦你了。”
“爸,你客气了,这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郁泽扬建议道,“我们坐下来等医生通知。”
一家人坐在外面,一直等着,这时间流逝好像也变得缓慢了很多,而心里的伤痛却又无限放大,让人很是煎熬,脸色越来越凝重,气氛也越来越死寂。
谭思凌起身去倒水,她叫了郁泽扬一声:“泽扬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郁泽扬起身,两步走到她的身边,发现她的脸色非常不好。
他抻手去握住谭思凌手,却发现她的手在这夏日里冰冷如冰块一般,冷得沁人。
谭思凌拉着他离开,两人往前走,走到了安全门时,谭思凌推门出去,走到了楼梯间。
四下无人,也十分的静寂。
谭思凌一把抓紧郁泽扬的双臂,眼底都是怕意,她哽了哽喉咙:“泽扬,你……你说凉子会不会有事?”
“她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,医生也在尽力救治中,她不会有事的。”郁泽扬神色平静且坚定,与谭思凌苍白而又害怕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,“你也别胡思乱想,自己吓自己。”
“泽扬,凉子流了那么多的血……如果……如果她死了,我……无法原谅自己。我也没想到凉子这么刚烈……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……她不会原谅我的……”谭思眼里盈满痛苦的神色,她垂着眸子,身体微微晃动,差点跌倒。
谭思凉会跑到郁家来寻死,这是大大超出她想象的事情。
在看到谭思凉撞墙那一幕,她真的是绝望了在,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随着妹妹这一撞而碎裂了。
“不会有人告诉她真相的。”郁泽扬伸手扶住她,将她抱大怀里,让她依靠自己。
“如果当初不是我设了这个局,凉子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……都是我害了她。”谭思凌在经历妹妹自然这一刻后,她真的是很后悔很自责。
可是命运又逼得她不得不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来伤害妹妹,又伤害了自己。
“既然已经选择了做那样狠心的事情,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!”郁泽扬的眉头皱得更深了,眼底微冷,又问,“思凉怎么会突然跑来闹?是不是你打电话回去说霆舟他们要回来吃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