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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5 三月之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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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国公府,果然是将门之家,府门庄严肃穆,铜墙铁壁,连守门的人也是身穿铠甲,手握长茅,满身沙场战士的杀伐戾气,让人望而生畏。

天下第一楼奢华,丞相府气派,柳府讲究,护国公府肃穆,这些地方皆是不凡之地。

向晴望着这座府邸,总觉得无形中有股力量朝她袭来,让她觉得有些压抑。

齐鸣和胡不归不是第一次来国公府,以前跟着柳云鹤来参加过宴会,面上淡淡的,心里却一直防备着秋月白。

“进去吧!”秋月白谦和有礼地相请。

向晴看了他一眼,点了点头,迈了进去。

一路进去,向晴也略略打量了一番,确与他处不同,下人丫头个个板着脸,就连朝秋月白行礼也是有板有眼的标准动作,足以见得这府里的主子也是个古板守礼的人。

将门之家,不是应该豪气万千,洒脱不羁吗?为何让人有种进了百年书香世家的感觉,处处透着迂腐?

“晴儿,我先带你去偏厅稍坐片刻,我让人去请爷爷前来相见。”秋月白边领着向晴往偏厅去边道。

听到这声晴儿,向晴立即拧起了眉头:“请秋公子直呼我名姓即可!”

我靠,我们今天才认识好吧,就叫得这么亲热,我和你很熟吗?

秋月白呵呵笑了笑,没再出声。

“公子,国公爷听说您回来了,让您即刻带贵客去书房。”一下人匆匆来报。

秋月白停下步子,道:“我知道了,我们马上就来。”

下人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。

“既然爷爷已经知道了,我们直接去见他吧!”秋月白朝另一个方向扬了扬手,礼貌道。

向晴本就是来见护国公的,二话没说往书房而去,齐鸣和胡不归立即跟上去。

“公子,国公爷已经在里面待候多时,请!”守门的下人见到秋月白过来了,立即推开了门。

秋月白看了向晴一眼,然后信步进去。

向晴对齐鸣和胡不归道:“你们在外面等我就行了,放心,我不会有事。”

齐鸣二人相视一眼,点了点头。

以向晴的本事,有人要对她下手,估计倒霉的是对方!

向晴走进去,只见得是间很大的屋子,摆满了书籍,几大书架子,看上去给人一种藏书百万卷的感觉,向晴大致扫了一眼,大部分是兵法阵势等类,而那些文邹邹的之乎者也被可怜地丢弃在书架的角落里,全部跟新买回来的一样,估计连动都没动过,她并不稀奇,军人嘛,自是对舞刀弄棒感兴趣,不过,要让她吊书袋子她也不喜欢。

“爷爷!”秋月白淡然的声音响起。

向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见到桌案前的太师椅上端坐了一名古稀老人,头发和胡须皆是花白,但是皮肤姣好,只是眼角处有几条大的皱纹,麦色的肤色,飞起的剑眉,板着脸,抿着嘴,给人一种严肃古板而又暴戾之感,向晴顿时肃然起敬。

这可是半句话不对就要喊打喊杀的人,她可得小心着点。

“回来了?孩子带回来没有?”秋棠板着的脸微微动容,声音也透着战场那种号令三军的魄力和军人的刚硬。

秋月白面上歉意:“对不起爷爷,孩子没有带回来,但孩子的母亲来了。”他侧头看了向晴一眼。

“你就是向晴?怎么蒙着个脸?”秋棠已经看到他身边探头探脑的蒙面女子了,显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和一切事情。

向晴准备行礼,想了想,学着秋月白抱拳一揖:“秋老将军。”

没有像那些烦人的女人一样柔柔弱弱地福身,也没有像别人一样喊他国公爷,而是唤他将军,秋棠顿时对这个女子有了几分好感,刚硬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弧度,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和愉悦。

秋月白露出一个微笑,如此聪慧的女子,他怎么会舍得放手?

向晴礼罢,眸光泛着敬仰和笑意:“回老将军的话,我容貌丑陋,怕吓着人,所以蒙着脸,有不敬之处,还望老将军海涵。”

秋棠看了秋月白一眼,竟是个容貌丑陋之人?如何进得了秋家的门?别给秋家抹黑才是!

向晴接着说:“我从小便十分仰慕大将军的风范,今日特意前来一解仰慕之情,打扰到将军之处,还请将军怒罪。”

这话中意思是,她是自愿来的,不是被秋月白带回来的,立即将被动转变为主动,而且她说仰慕他将军的威名,只是来一解仰慕之情,这便是她的目的,只要秋家不提孩子之事,她便也不会提,但若是她亲自前来,秋家都不提,以后再也没有提的机会了,若是提了,也是他们先提起的,就是要与她商量,征求她的同意,这样她就将主动权拽在了手里,一句话,孩子给谁,由她说了算。

秋月白是聪明人,自然是听出向晴隐含的意思,不由得看向她,只见她身着一袭浅紫色绣白菊的云衫,轻薄的衣料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,衬得她身材婀娜,美丽动人,她不卑不坑地站着,那么随意,面对曾在战场上浴血拼杀,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人,她竟半点俱意也没有,好像见的就是她自己的亲人,此刻来这里不过是回家来见个家人一般。

他越发对她感兴趣,这个女人,太与众不同了!

秋棠虽然是个持刀弄棒的俗人,但也在官场厮混几十年,岂听不出这小小的隐语,顿时眉头一挑,哼了一声,道:“哦,你说你从小就仰慕我,你可知我几岁带兵,几岁立下战功,一生共打了几战?”

“向晴不知!”她如实回答。

秋棠冷笑一声:“你连这些都不知道,又仰慕我什么呢?”

“向晴确实不知,向晴自小失去母亲,又不被继母喜欢,活得相当自闭,几乎不知道外面的任何事情,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将军的仰慕,我只需要知道,如今这太平盛世,是将军您与先帝一同打下来的,便足矣!”向晴平静地说道。

秋棠细细看着面前的女子,只见她眉目如同染就一般,好看极了,此时她周身皆是平和轻松之气,无半丝怯意和慌乱,很少人,在面对他时能这般泰然处之,这个女子,便是有几分胆色。

他道:“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,临时发挥得也挺好,但老夫还是看得出来,你并不仰慕我,虽然你的语气尽量表现出恭敬和崇拜的神色,但你的眼睛里却满满的全是傲气。”

向晴眸光微闪,这老头好生厉害!

秋棠捕捉到她那一闪过而过的眸光,笑问:“你竟然敢戏弄于我,你难道就不怕我将你杀了?”

“你不会!”向晴看着他,定定道。

秋棠扬了扬眉毛:“你倒说说,我怎么就不会了?我可是手染无数鲜血的人,难不成还怕多染你这一瓢血?”

“没错,你是手染无数人命,但那些都是该死之人,老将军铁骨铮铮,一片赤胆,断不会滥杀无辜。”声音不大,但透着一丝自信。

其实这些话她自己都不信,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证实一下柳云鹤先前所说,他说秋棠是个讲道理的人,一个讲道理的人,再怎么样也不会滥杀无辜,且她还是他孙子的娘亲,秋棠是绝不会对她下手的,再说,军人都不怎么喜欢与女人打交道,事实上他们是不屑,觉得女人太没用,根本不值得他们动手,再一个,军人是最有大男子主义的人,他们认为,与女人动手根本是很掉价的事!

秋棠脸色很不好看,沉沉的,臭臭的,似乎很不悦。

秋月白微微拧眉,难道她惹恼秋棠了?

向晴心里也有些打鼓,毕竟她不了解秋棠,仅凭柳云鹤客观地几个字评价,她就这样说,无疑是在赌,其实她一直没有赌运,完了,他不会是怒了吧?正想着要怎么杀她,是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?好可怕啊,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!

“我……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向晴正准备抬嘴说告辞,秋棠突然大笑了起来,让她和秋月白都有些莫名。

秋棠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,再无先前的古板和严肃,而是很随和道:“你这个丫头倒是有趣,胆子也大得很,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般对老夫说话了,有气魄有胆识,老夫喜欢,月白,你的眼光不错,这个丫头爷爷认下了,你择吉日迎娶吧,孩子呢?也赶紧带回来,爷爷一把老骨头正好松动松动,这一身的本事,你不学我全教给我的重孙儿!”

向晴傻眼了,这都哪跟哪?这场也转变得太快了吧?不是要算计着要杀她吗?怎么突然就变成要迎娶她,还教孩子习武了?不过她还是赌赢了,柳云鹤说的没错,秋棠果然是个讲道理的老头。

“谢爷爷!”秋月白也微微松了口气。

秋棠点点头,又问向晴:“丫头,你说吧,有什么要求,秋家尽量达成,但是不要太过分啊,老夫耐性不好,太繁琐老夫受不了,受不了是会发脾气的!”发脾气当然会杀人!

向晴一头黑线,原来是不是要杀她,吓她一跳,可是就算不杀,也不要转变得这么快就谈婚论嫁吧?她哀怨道:“老将军,我没什么要求,只一点。”

“你说!”秋棠大手一扬,坐直了身体,准备洗耳恭听,显然心里对向晴极是喜欢的。

秋月白也看着向晴。

向晴道:“我和孩子不想进秋家,希望秋老将军成全!”

“什么?”秋棠声音一厉:“刚刚才夸了你,你就逆毛了?不行,老夫什么事都能答应你,唯独这事不同意。”

礼部尚书府的嫡女,也不是什么高身份出生,起初秋月白说要迎娶她时,他还不怎么同意,只想将两个孩子接回来,可是见了她后,觉得她有些趣味儿,便同意了,现在她倒好,竟然不同意,连同孩子也不同意还回来,可能吗?

向晴道:“这五年来,我们母子过得相当辛苦,身边多的是踩一脚的,却没有拉一把的,很多次我们都差活不下去,还好上天眷顾,我们磕磕碰碰也算是挺了过来,现在我们母子总算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,其中辛酸自是无法与外人道,但是秋老将军可知,助我们母子过上正常人生活的人是谁?”

“谁?”秋棠眉头拧得紧紧的,问。

向晴认真地答:“柳云鹤!”

“柳云鹤?柳家那二小子?”秋棠眸光微亮。

向晴点头:“没错,当初我和孩子被赶出家门,我容貌被毁,满身是伤差点就死了,多亏遇上了二爷,在桐城满镇灾情下,他帮助我,信任我,成就我,所以我们母子才有今日,向晴也许算不上什么好人,但至少还有人性,懂得别人对我好要回报!”

虽然真正的向晴还是死了,柳云鹤终究是来晚了,但这是命,向晴的死是命,她的穿越是命,她一穿越来就遇上柳云鹤这也是命,向晴死了,就代表五年前的一切都随之而覆灭,她承袭了向晴的使命,为向晴照顾孩子,替向晴好好活下去,她就不会再委屈自己,不会再委屈孩子,她和孩子都喜欢柳云鹤,不管柳云鹤是不是孩子的父亲,她们都要和他在一起。

秋月白也轻轻地蹙起了眉头,纵然已经知道她们母子受尽苦难,可是听她亲口说出来,他的心还是会难受,为什么不是他早些遇见她?

秋棠沉默着,心中自然也是在天人交战,孩子是秋家的,是必须要认祖归宗的,可是孩子的娘亲不想回来,她已经有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……柳云鹤那小子,倒是个不错的人,他也很喜欢,可是,秋家的血脉,怎可流落在外?

“丫头,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子,可是孩子终究是秋家血脉,秋家一脉单传,月白又是一身病痛,两个孩子老夫是断不可能让他们流落在外的,老夫体谅你的苦楚,你也要为老夫和秋家想想啊!”秋棠站起身,走到向晴面前,叹息道。

魁梧的老头,一手负着,一手搭在了向晴的肩膀上,他的态度不强硬,语气似乎透着悲凉和哀求,向晴的心突然就软了,秋棠可是战场上杀伐铁血的将军,被先帝封为护国公,京都上下哪个大官见到他不得唤他一声国公爷,可他却没有半点将军的威严,也没有用强硬的态度为难她,逼迫她,甚至还在请求她的一丝体谅。

向晴最怕两种人,一种是不讲道理的,如果遇到这种人,她绝对是一味毒药放倒,还有一种就是像秋棠这样的,身份高,有权有势,但知道拿住别人的软肋,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,纵然她有一颗臭石头的心,也硬不起来!

她没有说话,也不知道说什么,来的一路上,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性,但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,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,且孩子也却是人家的,她不可能再强硬地拒绝他这合情合理的要求啊!

她看了看秋月白,突然就想到了什么,立即道:“秋老将军何必着急,秋公子正值青年,只要多娶几房妻妾,还怕不能给秋家延续香火吗?大宝小宝实在是野惯了,怕是上不得台面,只会给你这将门之家摸黑!”

儿子,对不起了,为了你们的将来,娘亲只能暂时将你们贬损一番,你们要相信,是金子不管怎么埋汰都会发光的!

秋棠神色一痛,看向秋月白。

秋月白道:“五年前那次后,我身体亏空得厉害,这些年病情虽得到了控制,但……”

不能再生育?

向晴吞了口唾沫,这也太惨绝人寰了吧?

秋棠又是重重叹了口气:“丫头,你也看到了,现在秋家就我们祖孙两个男丁,你不会让我这把老骨头也娶妻纳妾吧?”

那有什么不行吗?只要您老当益壮,为了你秋家的香火有什么不可以的呢?

向晴只是在心里的说说,明面上却不敢说的,谁也不会这么傻蠢啊,有两条血脉放着不要,顶着老脸去娶小姑娘造人延续香火,秋家的祖坟都会被人给挖了不可。

这可怎么办?

她和孩子是断不会回秋家的,可秋家的血脉她也不能不顾啊,这祖孙俩看着也怪可怜的,老天,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心善啊?别人对她说两句好话,她就狠不下心了!

这毛病得改!

她深吸一口气道:“老将军见谅,我和孩子早已将二爷当成家人,且已先应下他的婚事,不可能言而无信不顾情义背弃他,上天既然安排我们母子先遇上二爷,便早已注定是这样的结局,还望老将军见谅!”

秋棠剑眉一挑,这个丫头竟如此敬酒不吃?

秋月白叹了口气道:“你重情重义我很敬佩,我也不想强人所难……”

向晴心头一喜,这是答应了?

“这样吧!”秋月白再道:“我们以三个月为期,若三个月内,你们母子都不能接受我,我便求爷爷放你们自由!”

他的意思是要与她们母子相处三个月?

向晴犹豫。

她还好,只要认定了,便不会轻易改变,大宝小宝是孩子,从来不管好人还是坏人,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喜欢谁,若是月秋月白用糖衣炮弹来轰炸,别说三个月,不到一个月两个孩子就会卸甲投降了。

可是不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,孩子终究是秋家的,而且人家又没有强行说要抢去,只是要求给这样一个相处的机会,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
想了片刻,她看向秋月白,点点头:“好!”

既然一切都是注定的,她相信大宝小宝会和她一样坚持本心的,她们母子与柳云鹤这么久的情份,不可能敌不过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男人!

秋棠没有说什么,只是叹了口气,便将他们打发出去了。

秋月白将向晴带出了书房。

“向娘子,你没事吧?”出得门来,齐鸣和胡不归紧张问,怎么待了这么久,而且一点声响也没有,他们怪担心的,想着再不出来,他们就要闯进去了。

向晴摇摇头,对秋月白道:“多谢秋公子。”

她看得出来,刚刚秋月白是在为她解围,面对秋棠的恳求,她若一直坚持下去,秋棠就算再大度也会怒的,介时局面定是你死我活,她向来吃软不吃硬,就算她脱不了身,秋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,秋月白及时提出那个要求,正好化解了一场争斗。

“其实我有私心,我想要这样一个机会,一个与你们母子在一起的机会!”秋月白笑了笑,有些无奈和悲凉。

向晴看着他的笑容,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儿,想到他年纪轻轻就不能生育,也实在是可怜,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总之谢谢,好了,我回去了,离开孩子太久了我不放心。”说完,摆摆手,带着齐鸣和胡不归离去。

秋月白勾起了嘴角,原来将孩子交给柳云鹤,她也不放心!他朝着她洒脱不羁的背影喊道:“记得我们的约定!”

“放心!”向晴头也没回地扬了扬手,拐过转角,消失在他眼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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